何以走向败局

一方面，由于高管们担心公司业绩达不到外部预期，对中层的要求不断加码，督促他们又快又好地开发新产品和软件；另一方面，中层虽然明知道任务目标不现实，但害怕实话实说会招致领导的不满、冷落甚至更猛烈的敲打，只能先应允下来再考虑对策。面对执行中堆积如山的各种难题，中层们也不是三头六臂的超人，他们在恐惧感支配下的对策是报喜不报忧，这让缺乏技术能力的外行高管们误以为“形势一片大好”，过于乐观地估计了公司能力，并进一步对中层施加压力，然后怪圈升级。就这样，高管和中层在彼此的世界里越走越远，诺基亚在创新的道路上也越滑越远。

在诺基亚，高管们背负著沉重的思想包袱，他们担心公司失去领先地位，害怕业绩达不到外部预期，对中层不断施压。访谈中一位高管提到“我们当然怕被iPhone 反超，所以告诉中层经理必须快马加鞭地开发触屏手机”，有高管也坦言：“因为市场形势所迫，对塞班（Symbian）软件部门提出的要求是近乎疯狂的。你必须有东西可卖。研发团队的确没有足够的时间。”中层管理者像陀螺一样，被高管的鞭子抽打得转个不停。一位负责MeeGo系统的经理说：“我们表示应该至少延迟半年，但是高管们闻知后却说，赶紧，你必须跑得更快，别无选择。不管什么困难，我们必须得满足时间要求。”高管们还采用人事选拔手段来贯彻求快的意图，他们更喜欢敢承诺而且又听话的新人。

组织中的中层管理者负责“承上启下”，他们比高管离前线炮火更近，理应协助高管改进不合理的决策。但在诺基亚却并非如此。因为害怕惹怒高管，中层管理者变得唯唯诺诺，面对不可行的任务，他们除了接受别无选择，一位中层经理总结道：“越早承诺，或承诺更多，你就能获得越多资源。即使你真的没法完成它。”

对高层的恐惧感也让中层知而不言，有些被访的中层管理者描述了会议室里的情景：“记得在一次会上，高管给一个关键子项目设定的期限简直不合常理，当时我认为自己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，但这种想法让我心跳加速，然后选择了保持沉默。”在向上汇报时，中层们报喜不报忧，传递过滤后的信息，粉饰自己的成绩。

由于对自身能力的误判，诺基亚的研发注意力和资源配置比例失衡，大力投资于开发手机设备，追求短期市场占比，代价是作业系统开发和积累严重不足。高层对此几乎没有做出过像样的调整，这给公司后来开发智慧手机埋下了隐患。2007年，诺基亚推出了N95智慧手机，为了准时发布，公司不惜在软件上做出了妥协，很快出现了严重的品质问题。2008年，诺基亚发布第一款触屏手机5800，由于软件发展问题，它比预期晚了一年半才上市，在商业上勉强算成功。2009年，号称“苹果杀手”的N97发布，目标是打败iPhone，但正如公司一位高管承认，这款手机“以产品品质而论，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，用户体验差不说，根本没法正常使用”。而后2010年又发布了一款“苹果杀手”—N8，这一次诺基亚吸取了教训，为了确保品质，开发阶段再三测试，发布时间也是一拖再拖，但最终在和对手的PK 中还是处于下风。除了固守塞班系统，诺基亚还联手英特尔开发了MeeGo系统（MeeGo，该操作系统可在智慧型手机、笔记型电脑、和电视等多款电子设备运行，有助于实现三萤（电脑、电视、手机）合一的梦想），却因开发进度的延误很快被弃用。新任CEO史蒂芬．埃洛普上台后，2011 年诺基亚宣布和微软合作，采用微软的WP（Windows Phone）作为其智慧手机软件平台，但由于WP缺乏市场基础，新机型在市场竞争时再次遭遇寒流。种种迹象表明，诺基亚向智慧手机转型已告失败。